阿里社区|情感小口述:消失的童年……
有一个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朋友某天晚上忽然打一个电话来,在遥远的电话线那一头反反复复让我猜他到底是谁,我听到喝酒的声音,玻璃杯子掉落地面的声音,电视机里隐约唱歌的声音,以及许多听不明白是什么声音的声音……
也许他用的手机,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终于听不清楚那歌曲是怎样的一支歌曲,就象时间久远,我也终于没有能够猜出他的名字来。
这个朋友很有耐性,不厌其烦,把我的记忆从小学时候田头的茅草,麦子上空的布谷鸟,一只老得走不动了的水牛,一直引到一个我几乎已经忘记了的中学女生,一辆丢失了的单车甚至是一个乌云密布的下午……
很不幸,我还是想不起他来。我忽然觉得那些经历了的过去都不是真实的,那个里头的我也许根本不是我,或者说不是现在的我,把他想象成一个小说人物似乎更合适更能够说明一切。我试图用一种虚构的眼光来回望那些七凌八碎的事件,在他反复吐露出来的词语里拼凑一段尘封的传奇。然而还是徒劳。
在我绞尽脑汁的时候,那断续的信号终于断了,漫天的话语一下子消失在夜晚绵薄的空气里,身子周围重新恢复电话到来以前的平静,只是这平静已经不是那一个人独坐的平静了,仿佛在每一个平面上都凭空的生出一些刺,而心正在所有的平面之上跋涉,忍受煎熬,并且还得带着这样许多刺走很远的路途。
我开始在屋子里四处搜寻那个朋友说到的年代里可以留下的一切东西,我当然找不出什么东西来,除了刚刚过去了的弥漫在空气中来自于一个陌生地方的一个好象对我特别熟悉,而我却一无所知的朋友断续的声音。除了那些话语里的童年,蔚蓝的天空,碧绿的田野,寂寞的星期天……
我希望那样一个电话再度响起来,索性把右手搁在话筒上,一动不动的坐,一动不动的等待。但是,什么都没有,心跳的声音则异常响亮。后来太响了,盖过了寂静的一切,让整个屋子都颤抖起来,我不得不把手从话筒上移开来紧紧的捂住双耳。疼痛像一把尖锐而锋芒毕露的刀刃悄悄滑过孤单的伤口,也许是一道多年前遗留的伤口,在另外一个时间段里再次流出殷红的血。
有一些朦胧的香气渐渐的在响声寂灭以后散发开,我把鼻子尖起来寻找来源,翻开木头床后在某一个角落找到一本潮湿的日记本,我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日记本,或者说我其实用过,但是象忘记一个人一样也彻底的忘记了。
我坐在地上一页一页的翻看,就象看着别人的一段故事,而主演倒是自己。雨水,小镇上的小邮局,头戴草帽的流浪艺人,三轮摩托车,四婆婆,黄狗,五角星……我把头埋进日记本里,企图闻出属于童年的气味。我埋在那里,再也回不到现在。
三米以外的电话响起来,我知道那里头有另外一个我在等待,而我没有办法,只能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手里握着日记里的窗帘。一面黑色的窗帘,遮挡了窗外绚烂的一切。
夜空里的电话多像小学校的散学铃声,寂寞的响着,我静静坐着,那样空虚和无力,坐在自己的无限回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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